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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我到很多年後才發現自己記東西的方式和別人不一樣。舉例來說,在國中背文言文時,我可以有兩種背法,一種是靜下心來理解字面意思,多朗誦幾遍把它背起來,雖然花的時間比較多,但相對記的比較牢;一種是在考前快速將頁面"scan"起來,考試時只要將圖片上的課文照抄下來就好了,你沒看錯,就是照著抄下來,缺點是有些字不會寫,而且隔天就忘了,除非我那時scan得比較仔細。我也是到大學的時候才發現沒有人背課文的方式是像我這樣,這樣的混...。

 

現在回想起來以前scan的課文,很多字都缺幾塊,但整個版面我都還記得,插圖大概長什麼樣子在什麼位置,藍筆筆記的撩亂字體塞在哪個角落,如果仔細算一下甚至可以算出有幾行字,和那些帶有美感卻相對呆板的標楷體。

 

雖然這項能力曾被別人說很酷,但每個人都是平等的,圖像記憶比較突出的結果換來的卻是我很容易忘記東西,尤其是人與人之間的談話和接觸。本來我一直不以為意,更沒想過這是一項"缺陷",常理來說人忘記東西很正常啊,生命一直在不斷推移,環境又不停變換,這世代又是如此資訊爆炸,想不起來很多事是在所難免的吧。直到有一天,大概是大二的時候,我才被別人指正忘記太多正常人不該忘記的東西,而且友人還帶著嚴肅眼神叫我去做記憶評估,我那時還笑她小題大作,不過後來想想,記憶方面的問題這幾年確實正在折騰我,只是我一直不想承認罷了。

 

以下是我從部分瑣碎的便利條上記下來的(和一些因為恐懼而記下來但又不想面對的事實):

1.去澳洲兩個月後忘記我親哥哥的臉長什麼樣子(想破頭都記不起來)

2.我只記得曾經跟一個朋友一起溜冰卻忘記跟他小學同班兩年,國中同

  班三年

3.曾經在國中同學會上大聊高中的事,大家都聽不懂,超丟臉

4.常常疑惑我的某個朋友怎麼會認識我的某個朋友,還那麼熟!原來我

  們三個以前同班...

5.去高中同學會之前很認真的背畢業紀念冊,但一去時太放鬆整個名字

  都混在一起(而且還是錯的)

6.晚上睡覺前一定要寫紙條,印講義、買早餐、洗澡、裝水等等瑣碎的

  事,不然起床後會不知道要幹嘛

continue...

 

我變得有點不敢向以前的好朋友赴約,可能是被點出記憶有些微缺陷後,開始有點自卑,變得畏畏縮縮,深怕和許久不見的友人聊天後,怕我在他們心目中的模樣都不見了,我根本對以前的相處模式沒印象,只知道我們有段時間很熟,真的真的不想潑別人冷水或讓他們知道這段友誼沒他想像中那麼,怎麼說,活絡吧。而他想引起我共鳴的回憶,我聽起來卻像故事一樣新奇,我怕我臉上的表情無法符合他期盼的眼神和期待的心情,我怕被別人發現這項缺陷,不過這也磨練了我看別人臉色和見微知著的本領,所以反應還蠻快的,和諧度也不錯(自我感覺良好 哈),喔,對了,我還很喜歡問別人近況,這樣就能將話題推移了,順便結合時事,讓自己有話講。

 

以上的自白打太爽離題了,接來我想說音樂和我記憶之間的關係。

 

我記憶中有兩段非常特別的記憶,都是音樂賦予給我的,一段是我在高一坐公車上學的記憶,一段則是我大二暑假去雪梨讀書的記憶。這兩段刻骨銘心的的記憶都是以音樂為背景記錄的,也就是我在某段時間一直重複聽一首歌,結果在往後的日子裡只要再聽到這首歌,那段時間的記憶就會栩栩如生的湧在心頭,彷彿又回到那個時候。

 

記得以前搭校車有一陣子我特別迷戀蔡健雅「Goodbye&Hello」專輯中的一首歌叫「達爾文」,只要一上校車,就會習慣走向左側的走道,順手把書包放在地板上的兩腳中間,從外套裡拿出ipod,耐心的解開惱人的耳機,按下「達爾文」並開啟重複播放,一直聽到車子抵達學校。吉他的solo聲音一從耳機流出來,我微聳的肩膀會自動的放下,窗外的景色快速向左方移動,騎樓上的招牌彷彿是這世界上最好的風景,一個接一個,只為紅燈而停,這是我這一天中最平靜的一刻,我像個貪婪的孩子一樣,渴望著窗上這塊不斷變化的風景不要停下來。

這首歌賦予我的不只是以上這些鉅細靡遺的動作,只要一聽到這首歌,不管離我高中多久了,不管我人身在何處,只要ipod一隨機撥到這首歌,吉他的聲音一出現,我當下所有的思考和情緒都會被抽空,強行灌入高中那段搭校車的回憶,彷彿又置身在高一時對未來的迷茫漩渦中,飽滿抑鬱的情緒常常令我胸口一窒,粉墨登場沒一次例外,甚至還會些微聞到公車上那千篇一律的塑膠混著泥土的氣味,乾冷的空氣摩擦著鼻孔孔壁和氣管,拉著些微滑溜的吊環把手,跟著每個轉彎一起搖擺,而當然還有以前公車上的那段奇遇...。說這首歌是我的5D影片都不為過,情緒來的超快又真實。

 

另一段記憶是我在雪梨的記憶,去那邊第二個月後,我終於買到Leona Naess的第四張專輯了(版圖完成,我到目前為止最驕傲的收藏),她那張「I Tried To Rock You But You Only Roll」的最後一首歌「Promise to try」,很簡單的音樂,不做作的唱腔,我後來在我搭火車去上課的那段日子不斷重複聽,也就把那段日子的過程和心情順勢記下來了。

還記得我每天都要將非常暖活的棉被咬牙掀離身上,一直告訴自己一點都不會冷,發著抖去浴室洗臉和刷牙,出來後邊吃桌上的早餐邊打屁聊天,聊著聊著發現時間快來不及了,快速衝去浴室刷牙,穿上超多衣服加一件厚重的外套,套上我的高統Converse,默念著錢、鑰匙、手機、車票,鞋帶綁好後大聲說bye bye就衝下樓。而打開厚重的門時,毫無例外都是靠杯的冷,雖然沒下雪,不過早上七點多6-7度的溫度還是覺得自己快死掉了,而且還會莫名心情沉重。

這時就塞上耳機聽著Leona的歌聲走上一條很直很長看不到盡頭的路(因為有坡度...)去搭火車,路上人行道旁的草皮有時會有大賣場的推車,因為大賣場的推車可以推出來跟你回家,早上會有車子來收,推車孤零零的,有時會有幾張廣告紙在底下。第一家商店是賣釣魚具的小型賣場,我沒逛過,還滿大的,要注意是否有貨車正要出來或進去,接下來好像都是一些住家或小型工作室,而走著走著經過二手商店後就知道這段又冷又長的路已經走一半了,二手商店外面通常會堆積很多別人不要的東西,他會將這些東西整理後展示在店裡賣,非常便宜,東西也很乾淨。

走到Hornsby station去搭火車,如果時間比較早就走中間的月台搭慢車(每站都停但有座位坐),如果時間比較晚就要下去右邊月台搭人擠人的快車。在火車上我很少睡覺,這是我長久以來的習慣,因為窗外的風景怎麼看都看不膩,景物的快速移動總是令我非常平靜自在,除去不少身在異鄉的焦慮。通常我會選擇走上上層車廂,雖然暖氣比較不強但是陽光會大喇喇得曬進車廂的皮椅上,可以暖一暖我的臉頰和手背。車子坐到Wynyard我就會跟著一群西裝筆挺、套裝整齊的歪國人一起魚貫而出,沒錯,只有我一個人穿著休閒外套,其它每個人的大衣不是黑就是灰,都很有默契,我連續坐車一個多月後才發現...。Wynyard被商業辦公大樓環繞,進進出出都是嚴肅的上班族,但我的語言中心好巧不巧就開在商業大樓裡。每次走那一段路去上課總是顯得格格不入,行人道上每個人都穿著嚴肅在外面做一些放鬆的事情,例如哈菸、講電話、喝咖啡、聊天等等。走進語言中心,迎面而來超強的暖氣,我拔掉耳機,走進去跟Ann打聲招呼,等她開始自嗨說屁話,我新的一天就開始啦。

說到這首歌給我的情緒呢,總是有點憂鬱寒冷,雖然不想承認,但可能有點參雜身在異鄉的孤獨情懷,覺得自己在這塊土地上永遠是外人,可能是因為下課後我會一個人戴上耳機,播著Promise to try沿著井然有序的方格市區走到港口旁邊吹吹風的關係吧,看著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人,我就會思考我來這裡那麼久到底來幹嘛,生活物價那麼高,口音又不是我熟悉的,語言隔閡,情緒無法精準表達,故事沒辦法講太精采,因為很多單字量不足,講英文還要變聲裝語氣才自然,有點累,也漸漸發現一個人旅行好像也沒想像中的酷,其實是有些寂寞的。唉,每次聽到這首歌,Darling Harbour那邊的海風,好像又會無聲無息的吹上我的臉頰,總是那麼的乾冷、平靜得令人窒息。

 

打這兩篇回憶時我都一直在重複播歌,不然腦袋根本是空白的,也沒什麼情緒,還會想到還有兩篇期刊還沒看。只能說「達爾文」和「Promise to try」是我最珍貴的兩個時空膠囊,可以容下我那麼多的情緒,重複開啟還不會壞,雖然有時候聽到她們從3000多首歌中被隨機挑選到,只要前奏播個幾秒就會害我情緒莫名低落,但可以好好深刻的回憶起那段時間的情懷,又會覺得充滿能量,好像生命真的在我身上留下很多珍貴的痕跡,才有現在的我,反覆的咀嚼當時的心境,也會發現心靈正不斷的跟我一起成長,我也會很開心,算是苦樂參半吧,我最甜蜜的負荷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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